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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年试探着叫他:“小红尘。”孩子隐约明白了,指了指自己,挑起眉毛。“小红尘?”孩子努力发出了一个音节:“……嗯?”少年确定他是个聪明的孩子,喜笑颜开,摸摸他的脑袋,以示赞许。小红尘把手从自己身上移开,指向了少年的胸口,戳了戳。少年:“作甚?”小红尘指指自己,又指指少年。“我叫……”少年明白了过来,略顿了顿,不自然地搔搔脸颊,又拿起写了“游红尘”三字的纸抖了抖,低咳一声,“我……风陵常伯宁。”“游红尘”的动,确是与“常伯宁”的静相对。自此后的四年,二人朝夕相伴,孩子捧着一颗诚心,侍奉着他的神,每一天都过得像在朝圣。游红尘起初学着村子里的孩子唤长辈的样子,叫少年爹亲,少年不肯,说把他喊老了,叫兄长就行。后来游红尘读了些书,开始叫少年“义父”。少年确实做了父亲该做的一切事情,受这一声“义父”,也不算折煞。他带他游遍天下,教他认字、习字、练剑、箜篌,还常带他去瓦舍看戏。游红尘生平看的第一部戏是。台上,梁山伯看出女扮男装的祝英台耳上有环痕,便问她为何。祝英台解释,“耳环痕有原因,梁兄何必起疑云,村里酬神多庙会,年年由我扮观音,梁兄做文章要专心,你前程不想想钗裙”。梁山伯道:“我从此不敢看观音。”游红尘一边给义父剥瓜子,一边问:“义父,他为什么不敢看观音?”少年摇着小扇,答:“因为他对祝英台有情。”游红尘问:“有情,又为什么不敢看?我对义父也有情,我愿意天天看着义父。”少年哭笑不得,拿扇子敲他的脑袋:“傻小子,你与我的情分怎能和这相提并论。”游红尘想想也是。普天之下,游红尘不信佛,不信鬼,不信神,只信义父。他想,梁山伯与祝英台,怕是也没有这样深厚的情谊。到后来,游红尘与义父分离,被寒山寺老僧捡回佛堂,看到泥金塑彩的佛像时,他孤寂无依的心中只涌出阵阵不可遏制的厌恶。任何彩漆金身之物,都会令他想起昔日山中经历。他自己作为祭品、在山中被圈·禁度日时,并不觉得有什么,但回想起来,只觉心惊欲呕。他就这样一路避视着满堂佛像,直至走到一尊佛像前。他看到了一只在檀香薄雾中,向前探出的佛手。一声清越的佛铃恰在此时响起。刹那间,他如遭雷击,眼前只见与义父初遇那日,他朝自己伸出手来,问自己愿不愿意同他走,而自己将食指放入他掌心,从此便一步踏入红尘。游红尘仰视那只庄严的佛手,一时看得痴了。老僧见他怔忡,唱喏一声,道:“这是地藏菩萨,以悲愿力,救临堕者、已堕者出无间地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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